對於秦越的開門見山, 林晏很驚訝, 那對夫妻的表情卻凝固了, 尤其是一直哭個不停的母親，她聽到這句話條件反射的擡起頭, 眼睛裏還不由自主的露出些恐懼的意味，片刻後才結結巴巴道：“你……你胡說什麽，什麽厲鬼, 這都什麽年代了, 國家一直在破除封建迷信, 怎麽可能有鬼, 我兒子就是生病了。”

“哦，是麽？”對於女人的態度, 秦越不以為意, 轉頭看了看躺在病床上昏睡的男孩, 漫不經心道：“可我怎麽聽醫生說，你孩子的身體機能完全沒問題, 沒受傷，也沒有什麽病癥, 那他為什麽疼呢？”

也不知秦越的哪句話觸怒了站在一旁的男人，讓他一下暴跳如雷, 憤怒道：“我怎麽知道！還有你們到底是幹什麽的，既然不是醫生來這裏幹什麽，快走快走！別影響我家孩子休息，你們再胡說八道我就報警了！”

男人說著還伸手來推秦越, 秦越卻後退一步輕巧躲開，就在林晏以為他還要說什麽的時候，秦越卻幹脆利落的轉身就走，好像真的只是出於好奇過來看看一樣。

這下倒讓那對夫妻意外了，男人沒什麽表示，女人卻臉色幾番變化，最後一咬牙，在秦越將手放在門把手上即將拉開時，大聲道：“等等。”

秦越頓住腳步，只半側著身子看著女人，仿佛隨時會走一樣，而男人有些愕然，不明白女人想幹什麽，正欲出聲詢問，就聽女人開口了，她道：“我……我每晚都會……都會聽到一個聲音。”

看樣子女人的確知道些什麽，林晏下意識與秦越對視了一眼，問她，“聽到什麽聲音？”

女人又露出一個有些恐懼的表情，吶吶道：“就……就是有什麽東西，從……從樓上掉下來的聲音。”

林晏瞬間想到了那個跳樓的女孩，問女人道：“是有人跳樓的聲音？”

女人下意識臉色一白，本就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抓的更緊了，臉色有些驚慌不安，半晌才遲疑的點點頭。

旁邊的男人狐疑的看著女人，“什麽人跳樓的聲音，我怎麽沒聽到，而且咱們小區就那麽大點，要是有人跳樓怎麽可能會沒有聽說，你別是做噩夢吧。”

女人搖搖頭，十分確定的道：“不是做噩夢，我確確實實聽到了，而且連著聽到了好幾天。”

“那除了聽到，有沒有看到什麽，”秦越問，“最近還有沒有聽到這種聲音？”

女人的臉更白了，像是想起了什麽，有些瑟瑟發抖，又往男人的方向靠近了幾步，才顫著聲道：“我……我看了，但什麽都沒有看到，我一開始以為是我聽錯了，可那聲音響了很久，並且……並且距離非常近，就好像在我們家樓下一樣。”

林晏不知道女人家住的樓有幾層，但通常最低低不過六層，六層樓的高度一般人跳一次就肯定會死，更別說跳很多次了，也就是說，女人聽到的聲音絕對不是人發出的，只是不知道這個聲音與男孩的病有沒有什麽關系。

林晏又問女人，“那你家孩子，之前有沒有跟你們說過什麽，比如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，看到什麽奇怪的人。”

林晏話音落下，女人露出一個思索的表情，半晌神色一動，又有些不太確定，聲音低低的道：“說……倒是說過，不過不是發生什麽事，是他說他做了幾次噩夢，好像是夢見一個同學什麽的，那段時間我工作忙，每天還要照顧他和他爸，實在沒有閑心聽，就沒理會他。”

聽到夢見同學幾個字，林晏心裏一動，知道她們的猜測沒錯，這次幾個孩子生奇怪的病的事，絕對跟那個跳樓的女孩有關。

林晏還想問什麽，男人卻不耐煩起來，嘴裏嘀咕著這都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，擺擺手就要趕她們走，秦越卻像沒聽到一樣，突然問，“你家孩子是三中的吧，那當初他們學校有個學生跳樓的事情，你們知道嗎？”

提到這件事情，女人臉色一變，不知想到了什麽，表情突然變得憤恨，聲音也大了起來，“你們提起這件事什麽意思？意思是我兒子這樣跟那個跳樓的女孩有關系？只是她死都死了，又不是我兒子害的，纏著我兒子算怎麽回事？”

這個只是她們的猜測，還並不能確定，林晏剛要解釋，就聽秦越道：“你這麽激動做什麽，我只是問問，那個女生到底因為什麽原因跳樓，你知道嗎？”

女人還是有些激動，不過經秦越這樣一說平靜了不少，一改方才柔弱無助的模樣，鄙夷道：“還能因為什麽，羞於見人唄，我跟你們說，這人不可貌相真是一點沒錯，看著她一個瘦瘦小小挺文靜的小姑娘，誰知竟然是個慣偷，還專偷熟人，偷的雖然不是什麽值錢東西，但奈何積少成多啊，而且現在雖說大部分家庭也不缺那幾個錢，但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，憑什麽她偷了就可以不受任何處罰，最讓人生氣的是她死不悔改，還要栽贓在別人身上，你說她就算栽贓也栽贓的聰明點啊，栽贓誰不好，非要栽贓到董靈雪身上，那孩子長的漂亮，家裏也有錢，人也特別聰明懂禮貌，一個禮拜的零花錢都趕上我給我兒子一個月的了，她又不缺那點偷了圖啥。”

女人看起來十分看不上那個跳樓的女孩子，絮絮叨叨說了許多，直到秦越開口打斷，問她那誣陷老師又是怎麽回事，才沒再說下去，而是喝了一口水，放下水杯後表情更鄙夷了，還帶著濃濃的厭惡，“說起這個，我就不得不提這個小姑娘的人品問題了，也不知道天生就這樣，還是家長沒有教好，偷東西栽贓就算了，還說謊誣陷老師，說什麽那老師不是好人，對她動手動腳，還說那老師迷暈了她，把她□□了，本來我還信以為真，對這事十分憤怒，可學校把她送去醫院檢查後，才發現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兒，連那層膜都好好的，身上也沒有什麽痕跡，這不是說謊是什麽？虧我之前還可憐她想著捐點錢讓她找個好律師呢，結果她完全是把我們這些人當猴耍。”

女人看樣子對這件事非常生氣，說的話比剛才更多也更難聽，林晏一開始只是聽著沒說什麽，可聽到最後連侮辱性的詞匯都出來了，徹底忍不下去，打斷道：“那個小姑娘人都死了，而且同為女性，你這麽說她不合適吧，再說事情的真相如何你又怎麽能確定，你親眼見到了嗎？親耳聽到了嗎？”

女人顯然沒想到林晏會說出這番話，驚訝的瞪大了眼睛，好似也忘記了自己之前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，陰陽怪氣道：“哎呀，我一直以為是非不分顛倒黑白的人都是電視裏才有的，沒想到世上真有這樣的人，我說姑娘你就是心地善良也不是這麽個善良法，同情誰不好，同情一個滿嘴謊話人品差到極點的慣偷，我看你也是小時候家長沒教好吧。”

說話就說話還上升到她父母身上，林晏哪怕脾氣好也生氣了，沒有一皺，正要好好懟她幾句，就聽秦越忽的道：“看樣子你不想救你兒子的命了。”

女人楞了一下，表情有些懵，片刻後才反應過來，緊張的聲音都變了，“你什麽意思？”

“沒什麽意思，”秦越冷漠道：“只是沒見過你這麽蠢的，既然你不打算救你兒子，我們就不多管閑事了。”

說著不顧臉色大變想要說什麽的女人，伸手拉住林晏就往外走。

說實話林晏也有點被嚇到了，她見慣了秦越溫和的樣子，鮮少見到他這麽刻薄的時候，不過緊接著想到他因為什麽才這樣時，不禁心裏一暖，下意識說了句謝謝。

此時秦越已經拉著她出了病房，正放開她的手，聞言詫異的看了她一眼，道：“謝什麽，那個女人的確挺蠢的，得罪誰不好得罪我們，反正他兒子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，那就先疼著吧，我們再去看看其他幾個。”

林晏自然同意，點點頭，就去了另外一個病房。

這個病房裏住的孩子也是跟剛才那個孩子一樣的癥狀，不過要輕微很多，至少打過止疼針能勉強忍受，並且雙腿有知覺，林晏和秦越進去的時候，男孩正躺在病床上用手機打著游戲，而陪床的看樣子也不是他的父母，而是他的姐姐。

對於兩人的到來，男孩和他姐姐都很驚訝，這次秦越沒再說什麽看見陰氣的話，而是中規中矩的亮了亮證件，向男孩和他姐姐表明了警察的身份。

比起那對夫妻，男孩姐姐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，還非常配合，只是也有點狐疑，“我弟弟生病的事有什麽不對嗎？還驚動了刑警。”

在來的路上對外的說辭林晏和秦越就商量好了，因此女孩才問出口，林晏就解釋道：“我們只是覺得這個案子有些蹊蹺，所以進行調查，但具體是什麽原因造成的，還在調查之中，恕我們不能透露。”

一般刑警查案的確是要對外保密的，因此女孩雖然覺得奇怪，但也沒有追問，表示理解的點點頭後，就道：“那乘著我弟弟還醒著，你們有什麽要問就快問吧。”

秦越這才看著病床上的男孩問道：“你在生病之前，有發生過什麽奇怪的事，或者看見什麽奇怪的人嗎？”

病床上的男孩是個有些胖的小胖子，露出來的胳膊腿都是圓圓的，臉也圓，甚至眼睛也是橢圓的形狀，有點像貓眼，看起來還挺可愛的，聽到秦越的問話擡起頭看了他一眼，卻並未放下手機，而是一邊玩著一邊道：“沒發生什麽啊，每天不都是那樣，上學放學，做不完的功課，被我媽罵被我姐打，哦對。”

男孩說著說著忽的想起了什麽，道：“做噩夢算不算？”

聽到噩夢兩字，林晏頓時想起了剛才那個女人說到的，看起來做噩夢這件事不單單是個人，說不定只要有這個癥狀的都做過。

林晏心裏快速分析著，面上不動聲色，問，“什麽樣的噩夢？”

男孩還跟手機游戲較著勁，隨口道：“就是我老夢見被一個看不清臉的人從樓上推下去。”

聽到這句，林晏神色一動，想著終於問到點有用的東西了，正要再追問兩句，就見一直坐在病床旁邊男孩的姐姐突然站起身一把奪過男孩的手機，還生氣的往他後腦勺打了一把掌，罵道：“李卓安，你是不是缺心眼，都什麽時候了就知道打游戲，我看你遲早哪天非死在游戲上。”

男孩顯然被打習慣了，除了一開始楞了一下，很快就嘻嘻笑起來，抓著女孩的胳膊撒嬌道：“哎呀姐，我這不是無聊嘛，成天吃了睡睡了吃，你看我都又胖了幾公斤，不然你說我不玩游戲我幹什麽？”

“可以看書啊，”女孩理直氣壯道：“你瞅瞅你那成績，還有下降空間嗎，我跟你說你再不好好學習，等下次考試再考那麽個稀爛的成績，就是老媽打死你我都不會管。”

提到學習，男孩就一臉愁苦：“可我真不是學習這塊料啊，而且我生著病還看書，這也太沒人性了吧，至少等我好了再看吧。”

男孩說著又撒起嬌來，女孩一開始還保持著生氣的表情，後來就變成無可奈何，恨恨指了男孩一指頭，“你就作吧，等把老媽作急了，我看你有什麽好日子過，不過現在不能把手機給你，警察哥哥和警察姐姐來調查你生病的事，你好好配合她們，把話說清楚了，等她們走了就讓你玩。”

男孩有些不樂意，“可我這局快贏了。”

“你再說，”女孩瞬間變了臉，“再說我就把你手機沒收了，反正老爸老媽肯定支持。”

男孩這下不敢再說什麽，急忙擺出一個乖寶寶的姿勢看著林晏，認真道：“你們剛才問什麽來著，哦對，噩夢，我是做過噩夢，就是夢見一個看不清臉的人把我從我家拖出來，一直拖到樓頂，然後就把我扔了下去，這個夢我連著做了好幾天呢，還跟定了鬧鐘一樣特別準時，好像都是兩三點的時候。”

女孩驚呆了，“這麽大的事你不跟我說？”

男孩奇怪道：“跟你說幹什麽，做噩夢而已，多正常啊，我又不知道做了噩夢會瘸腿。”

林晏，“……”這孩子真的是缺心眼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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